美智庫：各國是否正在「去美元化」？

8月22日，美國外交關係委員會國際經濟學研究學者烏帕曼尤·拉希裏在智庫官網發表題爲《美元霸權的未來》的文章，文章認爲幾十年來，美國一直受益於美元在全球市場的主導地位，在當前階段，美國應該警惕政治內鬥和魯莽的制定政策來消減美元有利地位。毫無質疑的是，美元是美國的貨幣，卻是其他國家的“問題”，2022年4季度，美元在全球貨幣儲備中的份額略低於60%，比1999年的70%減少了10個百分點，說明在全球範圍內存在“去美元化”的趨勢。

美國受益於美元在全球主導地位。二戰以來，美元一直主導着全球金融市場。全球近60%的外匯儲備以美元形式持有，歐元以20%左右的份額位居第二。外匯市場上大約90%的交易以美元開具發票，國際貿易的一半也是如此。加強美元地位的是它在危機時期作爲避險貨幣的作用。例如，在 2008 年大衰退和 2020 年新冠疫情引發的金融危機期間，投資者尋求美元，期望它們在危機中保持價值。正如一位前法國財政部長所說的那樣，美國政府、經濟和公民從美元在全球金融市場的“過度特權”中獲益匪淺。由於全球對美元和美國國債等美元支持證券的強勁需求，美國可以以遠低於其他國家的利率借款。美國政府和公司也可以用美元而不是外幣向外國債權人借款，因此債務的價值不會隨着匯率的波動而變化。對美元的高需求也加強了其相對於其他貨幣的價值，爲美國消費者帶來了更便宜的產品。美元的全球霸權也賦予美國政府對其對手實施深遠而有效制裁的權力，這是一種強大的外交政策工具。然而，儘管美元繼續佔據主導地位，但國內和國際對美元的挑戰正在增加。

美國國內問題對美元霸權造成制約。由於其極低的借貸成本，美國積累了驚人的高額債務，達到32.11萬億美元，從長遠來看是不可持續的，並可能削弱對美元的信心。在政治上，領導人很難解決債務螺旋式上升的問題。儘管美國公衆支持減少債務和支出，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困難重重，例如增稅和改革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險等福利計劃並不受歡迎，尤其是在美國老年人中。美國可以合法持有的債務金額上限是一個更直接的威脅。未經國會授權，不能籌集債務。突破債務上限將導致違約。政治兩極分化的加劇違約的可能性。每當需要提高一次債務上限時，一方或雙方都會發起一場政治邊緣政策遊戲，以迫使另一方做出讓步。違約將是災難性的，並可能嚴重削弱對美元及其避風港地位的信心。2011年，標準普爾在距離達到債務上限還有兩天時下調了該國的信用評級。最近，惠譽評級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儘管拜登總統和衆議院議長麥卡錫在最後一刻達成協議，避免了違約。現在國債仍在持續增長。

動輒制裁使美元霸權愈發受國際挑戰。美元的全球霸權賦予美國政府實施嚴厲制裁和對對手發動其他形式金融戰的權力。自911以來，它越來越頻繁地使用這種力量。2022年，財政部制裁了一萬二千多個實體，自本世紀以來增加了12倍多。美國的制裁通常沒有爭議，例如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制裁。然而，如果過度使用，它們可能會使包括盟國在內的國家想要擺脫以美元爲基礎的金融體系。例如，歐洲國家反對美國單方面退出伊朗核協議。如果連美國的盟友都考慮過以美元爲基礎的體系的替代方案，那麼像俄羅斯和中國這樣的對手一直試圖破壞美元的霸權也就不足爲奇了。此外，美聯儲貨幣政策的影響不僅限於美國國內。當美聯儲在過去一年中提高利率以對抗通貨膨脹時，它導致貨幣供應量減少，投資者將資金從發展中國家轉移到美國國債的“避風港”，從而導致大規模資本外流。這種流入還導致美元對其他貨幣的匯率升值，以及發展中國家持有的以美元計價的債務增加。1980年代的拉美債務危機部分是由於美聯儲爲控制通脹而大幅加息造成的。美聯儲在對抗通脹時可能不會考慮到這一點，但新興市場可以將其外匯儲備分散到更多貨幣投資組合，以便分散風險。

各國是否正在操作進行“去美元化”？鑑於國內國際兩方面的因素，國際上存在將目前以美元爲主的全球貨幣儲備多元化的呼聲。這些因素是否導致了美元霸權的衰落？俄羅斯在受美西方制裁時被動拋棄了美元，中國長期以來推動人民幣國際化，處於削弱美元力量的前沿。中國最近擴大了與阿根廷的貨幣互換協議。中國最近還與巴西達成協議，以本國貨幣而不是美元進行交易，巴西的年貿易額爲150億美元。孤立地看，這似乎不多，但中國正在尋求與其他國家達成類似的協議。如果他們成功了，鑑於中國在全球大宗商品貿易中的主導地位，這將對美元作爲世界默認貿易貨幣構成挑戰。中國是美國國債最大的海外持有者，隨着與美國的關係急劇下降，中國已經削減了美元持有量。其目前持有美債處於2009年5月以來的最低點。儘管如此，重要的是要記住，美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仍然佔主導地位，主要是因爲沒有明確的替代品。儘管中國做出了努力，但人民幣僅佔全球外匯儲備的2.7%。由於嚴格的資本管制和與其他貨幣的可兌換性有限，完全挑戰美元的主導地位仍然不太可能。但美國應意識到美元地位已經受到挑戰，尤其要在美國國債問題、金融制裁等方面提高警惕，防止決策失誤。